彰化縣城

彰化縣建城已300多年，有關建城的相關歷史記載，清道光12(1832)年周璽的《彰化縣志》有許多紀錄；同時四大城門與相關城內街道變遷，目前也有豐富的研究成果。我因住在彰化市，平常往來台中、台北，經常走路到火車站，再搭台鐵轉搭捷運、高鐵，對於火車站附近清代所留下的巷弄頗感興趣。最近稍微做一下功課，圖1即是將彰化縣城範圍，在google地圖中標示出來，包括四大城門，熟悉彰化市街道的朋友大概都看過類似的地圖，也明白現今形成網格狀的主要街道大致形成於日治時期的市區改正。值得注意的是在主要幹道所形成的街廓中，有許多曲折彎曲的巷道，部分巷道很可能仍保留清代巷弄的特徵。

圖2

有關彰化城內清代的街道，周璽的《彰化縣志》有具體記載著。該書提到在城內稱為「街」的者有：東門街、南街、大西門街、小西門街、暗街仔、總爺街、打鐵街、新店街、北門街；稱為「巷」者有：賜福巷、文書巷、鎖匙巷、城隍廟巷
、天公壇巷、暗巷等。依照目前的研究成果，上述大部分街道可以在現在的地圖中找到。然而，我發現前述街道名稱的比對，大部分的研究者均依據明治37(1904)年比例尺為2萬分之一的《台灣堡圖》(圖2)，由於比例尺的差異可能會出現部分錯置，例如1張明治32(1899)年，由伊能嘉矩校對的「彰化郵便電信局市內集配線路圖」(圖3)顯示東門街是南北向，而非目前大家普遍認為的東西向；另外，明治45(1910)年繪製的「彰化水道圖」(圖4)顯示城內除了許多水池外，空地仍然很多，並非如堡圖所示的全為建築地。

看來彰化縣城內清代所遺留下的的古巷道，其空間與地名，雖有具體的研究成果，但仍留下部分可進一步探究的空間。

圖4

圖3

埔里盆地的族群分布狀況

清末日治初埔里盆地聚落與族群分布

埔里地區的族群構成相當複雜，清道光3(1823)年西部平原平埔族集體入墾，並建立熟番部落；清末廢除番界後，包括漳州人、泉州人與客家人等漢人大量移入，與平埔聚落混居；日治時期，埔里盆地成為殖民政府理蕃重地，當地居民與鄰近的高山族，如霧社群、眉原群、卓社群相互往來密切。因此，我們常說埔里盆地係臺灣多元族群的代表區域之一，應該離事實不遠。

1900年底臺灣總督府民政長官為了瞭解「本島住民移往以來變遷的狀態及各民族集散的狀況」，要求各縣廳首長針對管下住民進行調查，調查項目計有8項，並附一份「街庄社居民民族調查表」，請各縣填報後回覆。由於調查進行時間係在日本開始統治臺灣後不久，某種程度上，這份調查表的資訊可以代表清末時期臺灣各街庄的族群(以祖籍為主)的分布概況。

上圖就是利用前述資料(檔案名稱為「關於本島發達之沿革調查」)，經由GIS統計繪出出當時埔里盆地的聚落與族群分布狀況。這張圖中的聚落名稱採自「台灣堡圖」，以點來代表人口數量，每一點為10人，紅色點者為熟番，淡藍色點為漢人(包括客家人、漳州人與泉州人)。從本圖可以看出，清末時埔里盆地基本上是熟番與漢人混居，但大埔城及附近聚落，如茄苳腳、枇杷城等為漢人主要聚集區，漢人另一聚集區在眉溪以北的山區(主要為客家人)。城外埔里平原的聚落仍然是熟番天下，熟番人口超過各庄總人口80%的有水頭、烏牛欄、雙寮崁腳、日北、八股、房里、守成份、楓仔城(圖中淡綠色地名者)；若以60%來看則有24個庄，占總庄數近1/3。雖然如此，就總人口來說，漢人還是比較多，約占當時埔里社總人口的57%，熟番僅佔42.7%。

本圖顯示清末日治初埔里盆地漢人主要集中於大埔城內，城外聚落仍以熟番聚落為主體，因此可以據此推論熟番部落社會的特質，仍保留在大埔城外的埔里平原，如為防被生番來襲，家屋周圍必定繞以竹林，或土地交易時仍須有通事、土目見證；並從日治初期諸多地契中，仍見番人的自稱(如阿里史社番)或地名(如生番股、八股、社寮股)等。明治30(1879)年8月時，伊能嘉矩進到埔里踏查熟番社，在其日記中清楚地描述每天(8/12-23)所訪問番社的名稱，一共23個，雖然風俗皆已漢化，大部分但仍聚族而居，少數番社仍然使用固有語言(例如烏牛欄社)。伊能也觀察到傳統的請祖儀式，如「鬥走」、「打鹿」與「會飲」，顯現日治初期埔里平原熟番聚落並未解體。

我的博論謝詞

我的博論封面

首先感謝李為楨老師多年來的指導，讓我能夠順利完成學業。同時，我也要感謝薛化元老師、詹素娟老師、吳玲青老師，以及鄭螢憶老師，撥冗前來擔任口試委員。薛化元老師對論文用字須精準，語句推論是否適宜的提示，讓我受用無窮；而老師對晚輩後進提攜之情溢於言表，更讓我感念在心。詹素娟老師在論文整體架構的指導、文句謬誤的指正，以及點出需彰顯熟番集體性，大大地提昇論文的品質。吳玲青老師不僅逐章逐句地細心審查我的論文，指出眾多應修訂的地方，也提醒須進一步說明圖表的內涵，她的指導讓論文更完備，從而強化論文的可信度。

事實上，本文寫作期間，若沒有李為楨老師與鄭螢憶老師在旁不時的支持與鼓勵，是難以及時完成。去年(2023)四月時，剛從東京大學交換學習回國，我對未來論文的方向還相當模糊。腦海中只有「水沙連地域的聚落發展」主題，並且不斷地改變主要概念，不停思考章節名稱。此時，李為楨老師只是聽我自言自語講述，然後藉提問引導並澄清我的概念與問題。每週一次，每一次3-4小時的晤談，歷時二個月方才確認論文題目與大致章節架構；接下去改為每二週一次的晤談，檢視所收集資料以及撰寫進度成為例行工作，直到論文粗稿的完成，可以說這段時間，默默支持我努力不懈地工作的就是李為楨老師。另一位「導師」非鄭螢憶莫屬，接受洪麗完老師的「請託」，螢憶不負使命引導我進入埔里熟番的知識領域。幾次在東吳大學的晤談，修正我的論文觀點，同時引導寫作方向，讓這份報告逐漸成形、完備。他以豐富的在地經驗，提出關鍵性的議題讓我思考，是完成這篇論文的基石。

2014年由暨大人類所畢業並進入政大台史所就讀，歷經十年漫長的學習歲月，如今順利完成論文並取得學位，不僅實踐了自己的承諾，同時代表未來人生旅程仍有些許可能性，而不是只有退休養老。回顧這段學習軌跡，我最需要感激的還是洪麗完老師，沒有她的引導，我無從踏入台灣史研究的領域中。「讀書會」、「田野調查」與「邊區(沿山)研究」等仍然深刻在腦海中。洪老師的學術典範相信仍是引導我未來工作的一盞明燈。

本文的完成尚需感謝中央研究院人社中心的圖資提供，特別是該中心廖泫銘老師，快速地引導我拿到圖資，沒有這些地圖，本論文將失色不少。最後，以最誠摯的心意感謝內人持續地陪伴與支持，讓我心無旁鶩地完成這件工作。

埔里平原田地為何形成長條狀？

圖1 從虎頭山眺望埔里平原(本圖取自維基百科https://zh.wikipedia.org/wiki/)

從埔里虎頭山觀景平台向西俯瞰埔里鎮，可以看到許多東西長條狀田地(圖1)，從山腳延續到市區。不僅如此，若打開Google衛星地圖，亦可發現眉溪南北岸，特別是中正路以東的田地，幾乎呈顯南北走向的長條狀分布。要解釋這一現象，就須從埔里的開發史來看。

清道光3(1823)年，台灣中部平埔熟番集體(至少有30番社)移入埔里盆地，當時贈送折時值價銀約陸仟餘員的禮物給原定居於埔里的埔社化番，取得在眉溪以南開墾的權利。土地開墾前必須分配各社的開墾範圍，於是大家就用鬮分(抽籤)的方式來決定。例如道光5年4月鬮分福鼎金東方五索份埔地時，將土地分成162份，讓大家抽籤，亦即每一份代表一位熟番。依據《分墾蛤美蘭鬮分名冊總簿》記載，在鬮分五索份埔地時，係「每埓闊2.2戈，長50戈」，也就是每塊地寬8.8公尺(1戈約4公尺)，長200公尺，因此每一塊土地面積約為1760平方公尺(約0.18甲)。

圖2係將日治時期地籍圖(該地籍圖產生的時間約在日治土地調查事業結束後，也就是約1904年左右)疊上現今地籍圖，地點在枇杷里(從虎頭山觀景平台眺望下方田地)，黑色線條為日治時期的地籍圖，紅色線條則為現今地籍圖。圖中可以發現兩張不同時期的地籍圖幾乎重疊，意味著從日治時期到現今，圖中各塊土地範圍基本上沒有甚麼改變，且很清楚地都是
長條狀平行排列。因此我個人認為目前埔里平原許多長條狀田地的產生，係源自上述百年前西部熟番入埔時，大家在鬮分土地時的長寬共同決定。

圖2  日治時期地籍圖(黑色)疊上現今地籍圖(紅色)

埔里的四柱(四角)

我們經常聽到埔里有四角，每次舉行清醮儀式時，除總壇外，尚有東西南北四個醮壇(簡稱四大柱)。這四大柱(角)基本上就是一種行政區劃，沿自清末埔里社廳的設置。當時(1875年)的埔里社廳包含埔里社堡(今埔里鎮)、北港溪堡(今國姓鄉)、五城堡(今魚池鄉)、集集堡(今集集鎮)與沙連下堡(今集集鎮隘寮地區)。光緒4年吳光亮建大埔城，因為有四城門，因此大埔城內似乎比照竹塹城而轄東門街、西門街、南門街與北門街，而城外則分為四角，各角有大小不一的熟番部落，為統合各(熟番)社的行政，清政府要求一至三社設置社長，所以就有埔里烏牛欄社社長潘建章戳記，或是埔社南向各社總社長巫宜福戳記，上述的南向各社亦稱南角各社，甚至有東方總理余清源，或是四坊總理、四角總理等不同稱呼。因此，埔里的四角行政區其實有上百年的歷史，是一種清代時期的自治單位。不過真正具現代行政意義的行政區劃，則出現在明治30(1897)年，總督府政府在大埔城(埔里社城)內設置埔里社辨務署，下轄埔里社堡東西南北四角，統轄54個街庄社。明治34(1901)年設置南投廳，廳下埔里社堡管轄埔里社區(東角區)、南角區、西角區、北角區等四區。明治34年再更名為埔里社區、埔西區、埔北區與埔南區(圖1)。

圖1清末日治初埔里社廳與埔里社堡的四角行政區

若將上述從清末延續到日治初期的四角行政區劃與現代清醮的四個醮壇比較(圖2)，由於後來番界的廢除，將界外部分地區納入埔里行政區(圖1空白部分)，並將西部的北山坑改歸國姓鄉，因此乍看起來，早期的四角與今日四柱好像有很大的差異，但仔細比較，其差異卻沒想像的大，只有某些里有調整，例如南村里，原屬於西角，現納為南柱；一新里、合成里原西角，今改為北柱。換句話說，百年來埔里行政區劃的變遷，看起來還是有內在某種程度的連續性。

圖2現今埔里清醮時的四個柱壇

埔里盆地群

最近為了自己的論文，畫了一張埔里盆地群的等高線地形圖。這張地圖清楚顯示分布在埔里、魚池地區的湖盆：由最南邊的頭社盆地，往北日月潭盆地、魚池盆地，到最大的埔里盆地。其實這些盆地大家都耳熟能詳，但用地形圖來展現，相信很多人還是第一次看到。特別是埔里盆地，請大家找一下500公尺等高線。這條等高線很重要，將埔里盆地區分為湖盆地低與盆絃高地，前者是人口聚落的分布區，後者則為埔里山林原野的主要分布區。

  湖盆低地有眉溪、南港溪流貫，兩溪的匯流處形成一連串曲流，再會合北山坑溪後，與北港溪合流，以下的河段就稱為烏溪，就此而言，埔里盆地(包含魚池盆地)應該屬於烏溪(大肚溪)流域。再回頭看位於魚池鄉南側的日月潭盆地，因為明湖抽蓄發電，不僅在武界地區築壩攔水，將濁水溪的水引入日月潭，然後再將潭水下注大觀、鉅工發電廠，發完電的水再回流濁水溪，通過集集攔河堰供應彰雲地區的用水。因此日月潭盆地、頭社盆地即屬於濁水溪流域。

   埔里盆地群位於中部烏溪、濁水溪兩大河流之間，這些盆地全屬於山間斷層陷落盆地，比較著名的就是前述四個盆地，另有其他很小的湖盆，早期積水形成湖泊，如今只剩日月潭。日月潭風景區每年吸引眾多遊客蒞臨，除了自然景觀外，其實整個埔里盆地群在人文歷史上堆積了相當深厚的族群與文化景觀，值得我們進一步探究討論。